第1章我已经成年了 那年冬天的第一场雪停后,我带着本月的第四个男人走进那家常光顾的快捷酒店。 跟其他三个一样,他也是慕名而来的。 也好。简单随意懂规矩,我不用多解释。 “就站在那儿行么?” 指了指临窗靠着的那把破旧沙发,我脱掉廉价的紫色人造绒大衣。镜子里的自己足足小了三大圈,像极了脱胎换骨的精灵。 我看到那男人的喉咙不由自主吞咽下。然后立刻别过眼睛,架画板,铺纸张。 “行,你就站那就……行。”他很紧张,声音都颤抖了。 我心里冷笑三声:不过也是个打着艺术创作旗号而精虫上脑的货色罢了。 无论是脑满肠肥的金主,还是穷困潦倒的文青,本质都一样。 屋里的空调开在二十三度。破碎的冷风拂过我一丝不挂的肌肤,我稳如雕像般睥睨着。在别人眼里最空虚的堕落,却让我从头到脚地充实。 不知从何时开始,坊间就有这样的流传—— 火狐狸酒吧有个驻场的DJ,接客从来不要钱。只要你给她画一幅裸身相,满意了直接就跟你睡。 我就是那个DJ。 “开门!警察!!!” 咣当一声,门板被踹开。几个身着制服的民警鱼贯而入,我像个不屈不挠的战士,竟不自然地挑了挑微笑。 倒是那不谙世事的小男孩,一把扔了画笔。原地抱头跪得还挺轻车熟路的! “把衣服穿上!出示你的身份证件!”警察抓起我的外套,扔过来:“我们接到举报,这里有人涉嫌卖淫嫖娼——” “卖淫?”我哈哈笑道:“捉奸捉双,见钱定赃。你有亲眼看到我把嫖资塞进哪了么?” “你——”那警察看着不过二十出头,当即红透了脸。他有点露怯,不由地往门外看过去。 说话间,从门外走进一男子。 “沈冬萤,我说过。你再敢失踪三天以上,我绝对会报警立案的。” 我皱了皱眉,牙缝里咬出一声深深的诅咒。 夏之临,算你狠! “谢谢了,几位警官。我是这女孩的监护人,剩下的事交给我吧。” 推上踹坏掉的门板,走廊里的风瑟瑟灌入这方小小的屋子。 不过,这比起我与夏之临从第一次见面就开启的剑拔弩张模式,根本算不了什么。 “为什么不来治疗?”他问我。 “夏之临我看你才是有病的那一个!”我狠狠挑了下浓重的睫毛,“你算我什么人啊?你管我!” “你父母委托我作为你的心理医生,你的一切身心健康自然都在我的权责范围内。” “我妈早死了。”我冷哼一声。 夏之临顿了顿,改口:“你父亲和继母。” “呵!有后妈就有后爹,还分那么清楚干什么?”一屁股落回沙发,我从口袋里摸出一支女式烟。猩红的唇恨不能把每颗烟圈都染上艳俗的气息,喷向他,点染他,污秽他。 我讨厌一切道貌岸然的男人。 而夏之临,从气质到容貌,从地位到职业,简直是道貌岸然的典范。 当然,他从不承认自己是伪君子,他自诩真君子。 “啪嚓”一下,他上手夺下我的烟。比上学时候的教导主任还狰狞。 “你干什么!我已经二十岁了!” 我抗争道:我不是女孩,我是女人。 “我知道,但香烟会让任何女人看起来廉价。” 夏之临把烟蒂碾在地板上,单手拎提起我:“跟我回去,把这个月的疗程课上完。” “我不!”我执拗地抗拒。 “我收过你父亲的钱了,违约要双倍罚则。” 我恨极了他这副嘴脸,看似不苟言笑的态度,其实满含着嘲讽和恶意。 “不就是钱么!”我大怒一吼,推开他的手。推搡中,我借力一拉,扯开自己的外套! “你不是说我卖么?看看,我值不值这点钱!今天你有种就上了我,然后滚!永远滚出我的视线!” 我不知道此时此刻的自己还经得起多少毕露的丑态,可就算这样又如何?在夏之临眼里,我不过是个病入膏肓的患者。 他波澜不惊的态度中,不见同情,不见诧异。就像在读一本特殊的案例,所有的情绪都在学术里。 所以当他突然上前一步,将我重重压翻在床时——我只觉得宇宙和三观都要倒错了! 君子猫说: 猫咪短篇萌萌哒,虐虐哒,不怕死的看到最后吖! 第2章我很贵的 廉价的旅馆里只配廉价的床,咯吱的噪音和发霉的气息把我们两人困顿在一起。 夏之临居高压着我,眼神冷如冰。 “怎么?你到底也是个男人吧。”我抬起小腿,沿着他平整的西裤摩挲上去。像条身临绝境的蛇,好似不把毒液吐出,就会毒死自己一样。 “你听说过暴躁疗法么?”夏之临并不抗拒我生涩的勾引,甚至不避讳常人应有的生理反应。 他就这么压着我,看着我。然后腾出一只手,从我脖颈上压过去。 像捏一只刚愎自用的鹅。 “有社交恐惧症的,我会让他去广场上唱国歌。有洁癖的患者,我就逼他天天去刷马桶。而像你这样的重度性瘾症患者,我可以干到你再也下不来床为止!” 我一直不相信夏之临这样的男人会开玩笑。 所以视线有三秒是定格的,大脑有三秒是空白的。 然后我怕了,我拼命地推他,踢打撕扯他。 我骂他畜生,骂他伪君子,骂他是个骗钱又骗色的人渣。 他照单全收。 直到我哭了出来,他才抬起身来下地。整整衣衫,他把被我抓伤见红的手背放在唇上吮了一下。然后侧目盯着我,压出一句:“孬种。” 我恨不能把自己埋死在枕头里,可是枕头的霉味更重,遂放弃。 我这么有仪式感的乖戾叛逆女,怎么能容许自己死得像个野鸡? 趁我哭泣的时候,夏之临为我披上了衣服。 他有没有闭眼我不知道,但手指总归是无可避免地碰触了我敏感的肌肤。 在这样的冬天里,连火柴的温度都能让我流连忘返。更何况是个那么有活力的怀抱。 我扑进去,鼻涕眼泪全蹭在夏之临的衬衫衣襟上。 他一动不动地用手臂环着我。呼吸平静起伏,丝毫不为我的情绪所乱。 我认为,夏之临一定是个骨子里特别残忍的男人。 我不甘心,咬咬牙,一口蹦碎了他胸前的纽扣。 “你干什么!”夏之临捏住我的下颌,眉头皱紧:“给我吐出来!” 我紧锁牙关,把碎片藏在舌底。笑得像个妖精。 我说,夏之临,你还不知道我有异食癖吧。 我就是这么别扭,这么偏执。抑郁中的蛇精病,变态中的战斗机。 “你简直是疯了!”他用左手压住我的舌骨,试着用右手过去我嘴里掏。 可是我不安分的手分明就一点都不好对付,他挣脱不开。 我笑说,夏之临你有第三条腿,可没有第三只手吧! 嚼碎的纽扣就像锋利的玻璃渣,在我口腔里慢慢肆意了腥气。 我不知道,这份能让我产生诡异快感的吞咽,到底来源于肮脏的异物还是肮脏的血迹。 但是我没有机会知道了—— 夏之临俯下身,一口叨住我的唇。 他用柔软的舌尖长驱直入,一路撬开我作死的嘴。 和着血腥,他吸出被我嚼碎的纽扣,狠狠吐在地上! 我愣了愣,然后甩了他一记耳光。 那力量也不算重吧,可为什么手生疼,手心生疼,还有心……也生疼? “衣服穿上,跟我走!” 夏之临用纸巾擦了擦嘴,就好像把刚才发生的事一股脑格式化了一样。 他拎起我,在我赤裸的身体上用外套裹了两层。 “以后,不要这样穿了。” 我倔强撇撇嘴:“我热行不行?又没光着上大街。” “内衣不穿会下垂,内裤不穿容易得妇科病。” 拎起粽子一样的我,夏之临像推炸药包一般将我推出门。 冬天的夜来得早,才五点多就已经霓虹通天了。 我亦步亦趋地跟在夏之临身后,听话得简直都不像我自己了。 “喂!”看到夏之临拉车门的一瞬间,我顿住脚步:“我饿了,先去吃点东西行不行?” 夏之临看了眼腕表:“你今天要回家的吧?你父亲说,家里有重要的聚会,你必须到场。” “夏之临你到底是医生还是保镖啊?是不是抓不到我你今天就没有工钱?”我狠狠道:“况且,你觉得他们那一家人会愿意跟我在同一个桌上吃饭么!口口声声管我身心健康,难道温饱就不算了?” *** 我坐在副驾驶里,大口啃着汉堡。 夏之临给我递了一杯热奶茶。我本来说要冰可乐的,他没同意。 “我又不是男的,不杀精。”我故意说些低俗暧昧的话。 “不是因为这个,冬天喝冷的对身体不好。” “我乐意。”我嘴上执拗,却还是忍不住上去叼了一口吸管。 “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,就知道身体重要了。” 我呵呵道,你才多大啊? 不过我好像确实不知道夏之临今年几岁了,说他有二十五六的神采有人信,说他有三十出头的沉稳别人也不怀疑。 “反正比你大。吃饱了没?吃饱了我开车送你回去。” 从我手里拽过沾满色拉酱的包装纸,夏之临扎好垃圾袋,丢在后座上。 然后一脚油门踩出去—— “我必须要回去么?” “当然,我答应了你父亲。” “你还真是他的金牌狗腿子啊。”我不屑道:“看来我得多挣点钱了,像我爸那么有钱,是不是也可以包养你?让你做什么都可以?” “我很贵的。”夏之临哼笑一声。 “再贵也有个价钱嘛!”我吃饱喝足了,精神也绽放了:“你看看你这张脸,明明能靠颜值吃饭偏偏要靠才华。整天跟精神病打交道能有什么出息?就这么定了,我有重要的委托交给你——” “你想让我干什么?” “你去把我妹肚子搞大,然后再始乱终弃。凭你这个条件,我保证哈。你只要勾勾手,那小贱人自己就能脱光光。”我不假思索的结果是换来夏之临一声严厉的呵斥。 “瞎说什么呢!小小年纪怎么心思这么阴暗?” 我笑说废话,要不是因为这,我爸又怎么肯花那么大价钱请你来给我治病? 我变成什么样他会在意,会心疼么? 要么是怕我丢了他们沈家的面子,要么是怕我狂性大发伤害了他的宝贝女儿吧。 可惜,比起沈秋棠当初对我做的事。我仅仅用意念对付她的行为,已经非常仁义了。 第3章无力去报复 车已经开过了和平区。下了高架,过了拥堵,我便要被夏之临这个混蛋当做战利品一样扔到我爸面前了。 我不想回去。 那个富丽堂皇却又充满鄙夷和嫌隙的别墅里,从来只多余我一个人。 我讨厌我爸道貌岸然的嘴脸,讨厌苏晓虚情假意的笑容,更讨厌沈秋棠白莲花一样的伪善。 跟他们呆在一个屋檐下,我比死都难受。 什么?那我为什么不杀了自己变鬼吓死她们! 放屁!这世上要是真有鬼,当初我妈吊死在卧室的冤魂早八辈子不会放过她们了! 不过我妈就是个窝囊废,活着的时候软弱,死了估计也怂。 眼看着我爸带着小三和私生女登堂入室,不反抗不撕逼的,竟然还想带着我一起死! 幸好我机灵,先帮她踹了凳子。 “夏之临……我能,不回去么?” 车停了,我深吸一口气,瑟瑟发抖。做最后的负隅顽抗。 “你的病,很需要家人的帮助和支持。冬萤,勇敢点。” “你不明白!”我吼道:“我没有家人了!我唯一的家人—— 唯一的……” 苦笑着摇了摇头,我缄口平静了下来。 “算了,我走了。” 推开车门,我觉得我的背影虽然臃肿,但一定足够大义凛然。 “沈冬萤!” 夏之临突然在身后喊我,我迫不及待地转身,脸上却一如之前般带着不屑一顾的装逼笑容。 “怎么了?舍不得我啦!” “你不需要花钱包我,以后有困难了,可以来找我。” 我戚戚挑了下嘴角:“废话,你是我的医生,我不找你找谁?” “我是说,等你病好了以后。”夏之临的眼神很深,比冬夜明璨的星辰还要瞩目。 我笑道:“你觉得,我的病还能治好?” “沈冬萤,你没病。你是个很正常的,很知道自己要什么的姑娘。” 说完,夏之临不等我任何反应,转身进了车子。 我嚼了嚼夏之临的这句话,好像,比他的衬衫纽扣好吃一点。 *** “萤萤小姐,你回来了啊!” “汪汪!” 进门迎接我的是家里的老仆人刘嫂,还有那条不嫌弃,不抛弃,不会见风使舵的老狗。 通常来讲,一句问候,一声狗叫,再加沈建平的一巴掌。 是我连日不归家后的标配。 “你这不要脸的东西!又跑到哪里疯去了!” 沈建平这阵子估摸着是应酬多了压力大了肾也虚了。打起人来都没有之前那么凌厉的厚重感了。 我连个趔趄都没打,含着平静的神情望着他。 我跟我妈长得很像,我就不信,我这么盯着他他一点不心虚? 果然,沈建平最受不了我这样了。 他别过脸,用帕子擦擦手:“还不赶紧上去换衣服!今天晚上要跟徐家人吃饭,你要是再敢出幺蛾子,我扒了你的皮!” “爸!您别动怒了,姐姐好不容易才回家,您这是干什么啊?” “是啊建平,消消气消消气,身子要紧嘛。” 说话间,细声细语的娇声极有穿透力地进入我鼓膜。 沈秋棠和苏晓一起从楼上下来的,一左一右围在沈建平身边,真是 尽显天伦之乐啊! 我不想跟他们废话了,徐家是什么人家? 堂堂徐大公子徐亦白刚从国外回来,天之骄子,青年才俊,即将执掌徐氏集团的风云人物。 这种时候,沈建平个老狐狸打什么主意用屁股想想也知道。 但对外嘛,总要营造出一种妻子贤顺儿女融洽的假象。 我的存在分明是他的污点。但他就是不要脸,偏偏要污点也跟着绽放闪光点。 苍天饶过谁啊真是的。 我洗了个澡,换上一件T恤,一条牛仔裤。洗了素颜,随便把头发扎了一下。 下楼后,沈建平差点气出心梗。 “你穿这个样子干什么!跟你说了徐家人很重要很重要!换件礼服去!” “爸,您这就不明白了。我越是这样朴素,小棠不就越出彩么?” 我笑着摸摸地毯上的老金毛。还是狗好,穿什么样他都跟你亲。 “唉!建平呀,小萤说的也是嘛。她不喜欢那么打扮就由着她好了,干净质朴点也没事是不是?走吧走吧,时间差不多了。” 苏晓的嘴脸,更哆晶彩伽Nkiss77像足了要把水晶鞋往女儿身上狂塞的继母。 呵呵,能把沈秋棠嫁给堂堂徐家大公子,只怕她坟头都不是冒青烟了——冒螺旋桨吧! “呀,我少了个耳环呢。姐,你那对小珍珠还在么?能不能借我用用?” 临出门前,沈秋棠叫住了我。 “不知道。”我漫不经心地说。 我是谁啊?火狐狸酒吧的资深夜场DJ,全身上下都是朋克风。 你跟我提珍珠贝壳?我只有皮鞭铆钉你要不要! “陪我上去找找嘛!”沈秋棠撒娇地拽着我的胳膊,“求你啦。” 我无法拒绝。 因为拒绝的言语通常太不给力了,而我只想一巴掌抽死她。 离开了沈建平和苏晓的视线,沈秋棠原形毕露地冲我挑起一个大大的冷笑:“姐,没想到你还真识趣。我以为你会想尽一切办法在沈大公子面前跟我抢风头呢。” 我同样报以冷笑:“不好意思,我对那个货没兴趣。” “哈哈哈,也是也是。你就只喜欢晏禾那样的小生黄瓜嘛!唉,你也这是苦逼,高中时代的爱情还当个四五六的。怎么样,这些年也没见他回来找过你吧?呀,找到了!快点帮我戴上。” 捏着那对耳环,我差点抑制不住内心的野兽—— 最好能用力将铁钩戳进这女人的眼睛里。 哪怕让我为此付出天大的代价,也在所不惜。 以告慰,晏禾的在天之灵。 可是,晏禾是那么善良那么单纯的男孩。 他一定不希望我做可怕的事呢,我想。 于是我并没有发作,只微挑嘴角,轻凑过去。 在沈秋棠的耳边吐息一句:“就是不知道……你过来跟徐大公子相亲,隔壁班那个小男生知不知道呢?” 沈秋棠的脸色立刻白成了霜:“你——” “我什么我?你以为我整天不去学校上课,就不知道你那点烂事儿么?” 我呵了一声,转身下楼而去。 第4章被他带走? “早就听说徐家大公子风度翩翩一表人才,真是闻名不如见面啊。” “哪里哪里,沈兄家里这两位千金才是人中只凤,令人欣羡啊。” 这些令人作呕的客套话,跟被屁崩出来似的。我无暇理睬,只顾朵颐。好似整个晚宴上就只我一个是冲着吃来的。 与一旁恨不能每颗黑橄榄嚼四十下才咽的沈秋棠比起来,简直给对方的淑女气质加分到爆棚。 “我去个洗手间,各位慢用。”后来烟瘾犯了,我躲去二楼的盥洗室。 摸出口袋里的名片,我盯着那排DavidXU的花体英文字母,嘴角微微翘起。 在徐亦白递名片给我的时候,我确定他的手指在我手背上轻轻挠了下。 他看我的眼神,绅士,风度。但当目光落在我半肩锁骨的那朵彼岸花时,皆全化作掩不住的猎奇与征服。呵呵,像他这样的风月老手,一定一眼就看出来全场最大的‘妖艳贱货’是谁?朴素的衣着,只是比保鲜袋还透明的伪装罢了。 因为我太了解男人们看我的这种眼神了…… 叼着烟,我从牛仔裤里拔出一支豆沙色的唇膏。用不羁的色彩和熟女的自信,在名片背面写上自己的手机号。 然后大大方方印了一芳唇印。 我有信心在三分钟内把这张名片塞回徐大公子口袋里,也有信心在今晚凌晨之前把他拖上我的床。 有人说,报复的快感过后,会是一场无尽的空虚。我已经很空虚了,还能虚到哪去? 我准备反身,回去使坏。凭空一只有力的大手骤然握住我因亢奋而略有抖索的腕子。 仰起脸,我不由惊掉了齿间的香烟。 染着火色的烟蒂掉在夏之临漂亮的手背上。他却像个不知痛觉的布偶,不皱眉,不曲眼。 “怎么又是你?”我狠狠道。 夏之临收走了我的名片,低头看了看,团成一个球扔出窗外。 “你知道古代的高手为什么都不屑于用毒暗器么?” 我狠狠道:“你是想说我不光明磊落?抱歉,我要是不做点坏事,怎么劳驾得起你夏大医生亲自出马?” “我是想告诉你,淬毒的暗器在出手前,自己才是距离危险最近的那一个。” 我突然想起了晏禾,想起在三年前的那个大雪天。 他躺在我怀里,两眼灰蒙蒙的就像被遮了光泽的星月。 “冬萤,你相信我好不好……我没有,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。那天……我没有跟你妹妹在一起……她只是求我……送她而已……” “冬萤,别恨她……别报复她,别把自己,弄得太辛苦。” “一个人要照顾好自己,好好生活……可是,别忘了我……行么?” 他年轻的生命终止在那场无情的车祸里,他对我说这些话的时候一口一口地吐血,每一字每一句都把我的心封死殆尽。 可我的恨我的怨终究变成一把刻骨的刀,一寸寸全冲着自己。 我不愿承认夏之临说的对,就像晏禾临终前对我的嘱托一样—— 报复是阴毒的手段,终究伤人前先自损。 拉回记忆,我终究不愿服气。 “我怎么就不择手段了?难道灰姑娘没有跟王子跳舞的权力么?”我笑问,“我,也是沈建平的女儿。凭什么徐大公子就不能看上我?” “徐亦白算什么狗屁王子。” 我觉得,像夏之临这样风度翩翩的斯文男子,在爆粗口的时候总有一种说不出的萌点。 耸了耸肩,我抬脚踩灭了烟蒂。 “你怎么会找到我的?”我问。 “你的烟有股薰衣草气息。” “我不是问这个,”我皱皱眉:“你是怎么会出现在皇庭大酒店的?” 夏之临笑:“你也说了这是皇庭大酒店,我不能来吃饭啊?” 我:“……” 珍爱生命,远离夏之临。跟一个当心理医生的男人相处,真是连做梦都想缝上嘴巴。 我转身走,宁愿回去面对一桌子的虎豹豺狼。 “等下。”温厚的大手从我左肩膀拍下来。 我本能往左侧回头,却见夏之临整个人还停留在我右后方。 这别扭的小举动简直让我泪崩—— 上高中那会儿,晏禾也喜欢干这么幼稚的傻事。 “你又要干什么?”我收了收情绪,不耐烦地说。 “我答应把你准时送回家,可没说今天的疗程可以省略。既然已经吃好饭了,就跟我走吧。” 我简直不能理解夏之临的脑回路,真搞不懂我们两人到底谁有病? “你就打算这么把我带走?怎么跟我爸交代。”我扯了扯被他抓痛的手腕,倔强地抵触:“而且你怎么知道我吃饱了,我还要回去——呃!” 不争气地打了个饱嗝,我羞赧地别过脸捂住嘴。 夏之临眯着眼冲我笑笑:“如果给你父亲知道你刚才准备做的事,他应该会很感谢我带你离开的。说不定下个疗程还能给我提价工时费!” “夏之临!你个混蛋!狗腿子,见钱眼开的伪君子!唉你带我去哪!怎么是上楼——” 像团毛线一样被他扯进电梯,我看到他按了十二楼。 半分钟后,我们进了高层一间整洁明敞的商务套房。 “你在这儿开了房间?”我惊诧。 “我回国不到一个月,暂且住酒店里。”夏之临把外套脱下,一丝不苟地挂入壁橱内。像回家一样自然地换上了拖鞋,然后去烧水。 我在玄关愣了一会儿,才迈着小步走进去。 他的东西不多,却能恰到好处更哆晶cai伽Nkiss77地把硬冷简洁的酒店风点缀出几分温馨的味道。 比如蓝色格子的桌布,比如墙上几何图形的挂钟,再比如办公桌上的英式红茶骨瓷杯碟,连一点花纹都没有。 他的风格极简,仿佛远离人间烟火似的。 “你先坐下歇一会儿。”夏之临递给我一杯温柠檬水,转身进了洗手间。 我分明看他把雾砂的玻璃门关上了,却依然鬼使神差地走了进去。 “喂!你——”夏之临站在马桶前,而我的出现显然是让他措手不及的。 慌乱中,他转过身拉上西裤。等意识到前面还有个镜子的时候,他的脸由白转了个满堂红。 “出去!”他用胳膊肘将我全垒打出门,生硬的力度让我自胸腔里无可抑制地迸发出一阵得意的笑。 靠在门上,我呵呵道:“我以为像你这么高大上的偶像级装逼男,是不需要吃喝拉撒呢!” 第5章我永远失去了他 “我从没说过自己有多么高大上。”几分钟后,夏之临出来了。 我不怀好意地往他下身盯去,本以为上面会有一小片尴尬的痕渍足够我再嘲笑一个来回。 没想到这壮士断腕的家伙居然用花洒把整条裤子都淋湿了! 我眯了眯眼,依旧忍俊不禁:“这么说,你也有性*遇咯?” “你再这么恶作剧下去,我可能要考虑电击疗法了。” 夏之临瞪了我一眼,扶着腰走向里卧。 咔嚓一声把门上了锁,倒是学乖的蛮快。 他走路一瘸一拐的,哈!据说男人排尿时被惊吓是很伤肾的,估计得缓一阵儿了! 我端着柠檬水,兴高采烈地坐在沙发上喝了几口。等夏之临换了条裤子出来后,略有惊讶地看着我依然在的时候—— 我才意识到,尼玛忘了刚才应该逃走的! “看来你还是有些积极的意识,没有彻底放弃治疗。”夏之临搬了把椅子坐在我对面,看着我的双眼说。 “这是我们第三次见面了吧?” “第四次,刚才在小旅馆才是第三次。”我说。 “我说的是我与沈冬萤见面,”夏之临再次拽出那只随身的录音笔,按了一下,放于一侧,“没穿衣服的不算,那只是火狐狸酒吧的流浪DJ。” 我皱了下眉,说服自己不要那么快就被他激怒。 瞄了一眼录音笔,我深吸一口气:“这就算开始了?夏医生,如果我没记错的话,前两次你也没有带我去诊所治疗——” 我与夏之临第一次见面是在二十天前,他带我去了一个公园。 在草地上躺了一下午,看白云看得灵魂都要升华了。 但我觉得,在旁人眼里我们一定像极了两条交配到累虚脱的狗子。 而第二次是在一周前,他把我带去一家猫咖啡厅。 什么也不问,就只放轻音乐给我听。自己却在一旁撸猫撸到一脸高潮样。 而这一次—— “为什么要去诊所?”夏之临反问我。 “你不是心理医生么?穿着白大褂戴斯文败类眼镜的那种,像狗仔队一样挖掘病人内心的纠结和隐私,然后摆出圣母男的嘴脸告诉他们一切都会过去?” 我讨厌医生,因为他们在治病的时候说的头头是道,却没有一个人能替你知道,实际有多痛。 “我说过,你跟其他的病人不一样。”夏之临的眼睛总是会在不经意的瞬间明亮起来,一下子攫住我的心神。像刺激肾上腺素的精彩恐怖片,令人恐惧却又不忍错过对视的镜头。 “谢谢,你跟其他医生也不一样。” “哦?” “嗯,”我认真地点头:“你又不是我爸找来的第一个医生。我勾引其他人的时候,他们都会惊恐着呵斥。只有你一点不避讳自己的生理反应。” 我眯着眼睛,心里笑吃吃的。我太期待看到夏之临的窘态了。 “这样啊,也谢谢你的中肯评价。”夏之临微笑道:“回答你刚才的问题,我是个正常男人。也吃喝拉撒,也有性欲。所以你最好有个心理准备。你来真的,我可是会照单全收的哦。” “呵,你不怕我告你强奸么?”他笑,我也笑。 “你觉得会有人信吗?” “当然,因为我还是处女嘛。”我起身,瞄了他一记意味深长。然后头也不回地钻进洗手间。 “我去洗个澡。今晚不回去了,就在你的套房外睡。” 我是处女,这是我成为夏之临的病人后第二十七天来对他说的第一句真话。 什么?我已经接过那么多慕名而来的嫖客? 呵呵,我要求每个人为我画一幅裸像。满意了才会允许他们上我的床。 可我满意过么?虽然为此我承担了无数地谩骂甚至殴打,但除了晏禾——还有谁的画笔能有如此的灵性?还有谁的眼睛,在看我的时候连懵懂的情欲都显得那么单纯美丽? 我还记得十六岁的那个午后,晏禾穿着一件干净的白衬衫,一条浅色的牛仔裤。他打开画架的时候,雪白的纸张仿佛能飘出潘多拉盒子里最深层的希望。 我除下衣物,站在体育仓库的乒乓球台上。他说阳光照在我的身体上,像教堂的雕像一样好看。 画完了,他就抱着我,在散发着青春汗水和泥土香的体育器材之间亲吻。 舌头伸得像只胆怯的猫,漂亮的手指尚未有所触及,便是一阵颤抖—— 像个年纪所有期待绽放的男孩一样,他会羞愧于自己尚未开始就已然结束的窘迫。只把脸埋下,平息着亢奋来呼吸。 后来晏禾告诉我,他下个月就要出国了。念法国最好的艺术高校。 等安顿好了,一定会想办法接我过去的。 年少不识愁滋味的承诺,就差狗尾巴草圈个戒指套牢彼此了。 他说他舍不得碰我,最珍贵的东西一定要等我说出‘我愿意’之后才能拿走。 我把爱和信念埋在日记。鬼知道什么时候被沈秋棠打开的? “哇!姐你早恋哦,怕不怕我告诉爸爸啊?” “好嘛好嘛,要么你带我去看看那个小男生是谁,我就不说行不行?” “你要是不答应,哼,我自己偷偷去查咯。” 我不知道,人心究竟能可恶到什么程度。 沈秋棠已经夺走了我的父亲母亲,夺走了本该属于我的美好童年生活,她凭什么还要去染指我的晏禾? 当我站在小旅馆门前,看到手足无措的晏禾推开身边的沈秋棠。 他一脸惊慌地跟我解释说自己跟她什么都没有的时候,我把那张夹在钱包里视若珍宝的裸像抽出来,在他面前撕的飞飞片片。 我告诉他,你给我滚,我再也不想见到你。 临出国那天天,晏禾追着我即将踏上支教征程的长途汽车。 破空喊着我的名字,一声一句,比风雪更加寒冷刺骨—— 我总在梦里回忆起那天的场景,如果我早一秒回头,早一秒下车。是不是就可以从此错过他被飞来卡车横撞的那一个瞬间呢? *** “姐,那个小男生真出国了啊?你俩分了?唉,我也只是帮你试探他一下而已,果然年轻轻的都不靠谱呢!” 一句‘只是’,一句‘而已’。 总有人喜欢用这轻描淡写的转折关系来混淆三观不是么? 前者腔调的是自己无辜的行为和动机,后者满不在乎地表达了自己想当然的结果。人畜无害。 可她又怎么知道,晏禾仰在我怀里,望着头顶飞往法国的那班飞机,终于流尽了最后一滴血。 她看不到我终日黑白相间的服饰里藏着怎样的心如死灰,也不明白我脸上越发咬牙切齿的恨意为何执着起来? 我恨我自己的懦弱,我为什么不杀了她? 可是晏禾说过,她不值得我赌上后半生,不值得我赌上那条还会‘对他念念不忘’的生命。 我渴望贱人自有天收,可老天爷什么时候才会垂青我的祈祷? 我可以喂流浪猫小鱼干,喂流浪狗肉骨头。但老天爷,是多么难以取悦的存在?! 所以我想放过这一切,我想找一个像晏禾一样有着清澈眼神和温和笑容的男人。只有在面对我的裸体时,我才有信心考察出那种纯粹。 可是……在垃圾堆里找钻石,即便找到了——也早已染了玻璃的锋利和低俗。 脱掉外套,我看着镜子中的自己。 少女日渐丰满起来的凹凸,水汽弥漫下透着淡粉的肌肤。毛孔细密,血管清淡。肩上鲜红的彼岸花,像我死在心里的童话。 一生不见叶,半生不见花。 我挑起唇角,想要看看二十岁的自己究竟有没有进步几分。 可是笑容僵硬着告诉我,我真的再也不会快乐了。 我恨这份无措的失落感,恨眼前这副再也无法救赎的苦逼容颜。 扬起手,我重重挥拳打过去。 哗啦一声,玻璃声声爆浆了我拳头下汹涌的血液! 第6章他到底是谁? “沈冬萤!” 夏之临踹门进来,同一天,第二次,他看到了我的裸体。 “你干什么!疯了么?” 抓起栏杆上的毛巾,他用力扎裹住我手上如注的血流。 我不知疼也不知羞,定定看着满地零碎的疮痍。破镜嶙峋,该是再也拼凑不出我的脸。 这样也好,我可以不用看清自己是不是流泪了。 夏之临用浴巾罩住我的身体,将我横抱出浴室。 更哆晶彩伽Nkiss77 柔软的大床上,漂浮着淡淡的柠檬清香。我闭着眼,咬着唇,任由他处理照料。 “伤口挺大的,医院吧。”解开毛巾,鲜血洒上他刚换的长裤。 “你不就是医生么?”我蛮不讲理的时候,多少可以减轻一点肉身上的痛苦。 “我治不了人的身伤。” “说得你好像能治的好心伤一样。”我哼了一声,别过脸。 “沈冬萤你这样有什么意义!死了的人,永远也不可能回得来了!如果你还有点骨气,不如想想该怎么生活才不枉费——” 夏之临冲我吼。 我最喜欢他冲我吼,因为他是医生我是病人。他吼我,我就赢了。 可我无法在胜利的喜悦里多沉浸一秒中—— “你说谁死了?夏之临,你再说一遍!” 我和晏禾的事,就像这个城市里随意尘埃拼凑的一块花底淤伤。 我是重点高中里低调的女学霸,他是隔壁艺术高中气质文艺的贵公子。 就连沈秋棠这个小贱人都以为晏禾只是出国走了,寥寥而终。 “夏之临,你凭什么去查我的事!” 我挥着受伤的拳头,拼命往他身上招呼。 我相信这个场景一定像极了恐怖片里挥刀猛砍的童年阴影。鲜血溅在夏之临的肩上,胸上,脸上唇上,却抹不掉他深眸一双里,淡入秋水的冷静。 可他明明就有同情的泪水快要出来了,不是么? 我以为,这是我的错觉。 我不知道自己流了多少血,最后嗓子哭哑了,人也虚脱了。 最后扑倒在他满是血腥气息的怀抱里,像弥留之际一样抽泣。 他抱住我,手臂的弧度很舒适,胸膛的温度正暖。 我听着他结实有力的心跳,听着听着,竟有些迷恋了那个节奏。 跟晏禾的心跳好像,装满了欲言又止似的。 不知自己睡了多久,我睁眼迷离着窗外毫不客气的冬阳。 动动手,发现已然包扎整齐。 床单换过了,柠檬香多了几分新鲜,地上不见丝毫血滴。 夏之临不见了。 桌上的蓝格子布和他优雅装逼的宫廷茶具都不见了。 只留一支逼格不低的碳素水笔,压着一本素描册。 我伸手翻开来,第一页。 是他画的我。 我侧卧在大床上,头发在枕头间缭绕,大腿夹着半床被子。 胸部若隐若现地压在身下,身材起伏流线着少女风韵的弧度。 就连手上扎着的绷带都细致描绘出来,充满了禁欲色彩。 这让我想起了那副世界名画——受伤的少女。 但是太可惜了,我没能看到夏之临在画这幅画的时候,是带着怎样一种眼神看我的。 反正至少晏禾说过,我睡觉的时候像小猪一样没有美感。 鬼使神差地翻开素描册的下一页—— 上面赫然写了一行潇洒俊逸的字: 满意的话,就回学校上课吧。快期末考了。 我有种被羞辱的感觉,想要赌气把画撕了。可犹豫了几个来回,终究没能下得了手。 热门小说推送小客服 长按识别上面中科白癜风医院用疗效说话北京看白癜风大概多少钱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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